伍秋明:冬雪之戀
秋天如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漸漸走遠(yuǎn),山野中,那些秀色可餐的花或者果實隨風(fēng)而去。當(dāng)秋天過去,我就開始期待春天,但冬天依然存在,誰都知道只有經(jīng)過寒風(fēng)的侵襲才會有春天無言的溫暖。
冬天對很多人來說,最大的期待莫過于那漫天的飛雪了。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將冬天和雪畫上了等號,似乎沒有了雪,也就無所謂冬天。關(guān)于冬雪的故事,讓我刻骨銘心的是那一年……
我所居住的這座城市與氣候有關(guān),一個“涼”字,在炎熱的八月就吸引了一撥又一撥的四方來客。這座城市,除了鱗次櫛比的高樓、川流不息的車輛,還有那商場里傳出的節(jié)奏強(qiáng)烈的樂曲彰顯著現(xiàn)代城市的文明與發(fā)達(dá)之外,在四季的輪回中,它還如一個百變姑娘總是在不同的季節(jié)里幻化成不同的麗影,每一季的景色都令人心襟蕩漾。
這座城市被譽為“中國涼都”,但“涼都”只是針對夏天而言,平均溫度19度的夏天的確不假,但冬天絕對不是冰天雪地、寒冷至極,相反,少有的雪景被人們當(dāng)作一個個美麗的畫面在朋友圈展示,在群里相傳。
上個世紀(jì)的70年代和80年代,六盤水冬天真的很冷,每到冬天都會下雪,地上也會有厚厚的凝冰。一些廠礦家屬區(qū),那一排排簡易的房屋頂上鋪滿了厚厚的積雪,油毛氈的屋檐垂吊起著長長短短的似尖刀又似長矛一樣的“凌勾”,尖銳鋒利,晶瑩透亮。我記得,冬天要上中心區(qū)的黃土坡,還沒有邁開腳步就感覺雙腳發(fā)抖,因為斜坡上有凝凍非常的滑,車輛上不去,只有步行,要在地上鋪撒上煤灰之類的東西人才能行走。
后來,隨著工業(yè)的不斷發(fā)展和城區(qū)人口的逐漸最多,水城的氣候漸漸的變暖了。這些年來,雪越來越少,到了冬季,大多時候是冬雨綿綿,冰天雪地的景象已經(jīng)很少遇見。至于飛雪,有時盼來也是它匆匆的身影,在城市上空揚揚灑灑一番便融化在塵埃中,那般美輪美奐的姿態(tài)也只留在了及時抓拍的攝影家們的鏡頭里。
無雪之冬就如沒有星輝的夜空一樣毫無詩情畫意,冬天只有雪飄冰封時還多少值得玩味,否則就會感到難熬。于是,就向往起瑞雪飄飛的北方來。立冬后,正當(dāng)我開始考慮著很快到來的春節(jié)該怎么過時,有東北的朋友來電話邀請我攜家人到那邊去,告知可以在廣袤、皚皚的雪地中盡情漫游,并在那里的農(nóng)村感受真正的北方“年味”。朋友的父母住在長白山下,典型的東北過年習(xí)俗:年三十起來就開始蒸饅頭、豆包、年糕,然后貼對聯(lián),到了下午掛燈籠,男人還要出去拜墳。晚飯后大人一邊包餃子一邊看晚會,小孩出門放鞭炮,一直放到下半夜。初一上午吃完餃子,小輩就挨家挨戶的給長輩拜年。過年那幾天沒有事大人就領(lǐng)著孩子到村子后面結(jié)冰一米厚的河里滑冰,或者到白雪茫茫的山上滑雪橇……
誰都不會喜歡寒冷的冬天,就是喜歡也是因為喜歡冬雪。那段時間,一直有一種北方情懷默默在心中縈繞,只要微閉著雙眼去想象那邊的冬天,就會有很多盛開在雪山上、遠(yuǎn)離喧囂遠(yuǎn)離紅塵的潔白的花朵在眼前晃來晃去,這幻覺一直纏綿在去年底那一段沒有飛雪的日子。
突然在跨進(jìn)新年的第二天,六盤水下起了大雪!這場雪是這座高原城市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于是在去東北還是就在家過年的糾結(jié)中我選擇了后者。我用一種驚喜的口氣對朋友說:我這里也下雪了,好大!
和往年一樣,在察覺第一片雪花開始飄下時,我就做起了銀裝素裹的夢,結(jié)果這個夢還終成真了。先是地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雪粒,然后冬雨在寒風(fēng)的裹脅下呼嘯而來,在雪粒上覆蓋了成堅硬的冰層,隨后鵝毛大雪開始降臨。漫天大雪鋪天蓋地,覆蓋了每一棵樹,每一座建筑物,一夜間就讓昨日還綠意濃濃的大地變成了一個銀色世界。“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從鳳凰山頂放眼望去,起伏綿延的山巒晶瑩潔白,原野銀裝素裹。
那一個清晨,我站在窗前,隔著玻璃看遠(yuǎn)遠(yuǎn)近近那翩翩狂舞的雪花,內(nèi)心充滿了愛意。雪花是脆弱的,每一片雪花都是潔白的六角形的精靈,她們像鵝毛般輕輕地隨風(fēng)飄灑,瀟灑、自由和纏綿,這樣的風(fēng)姿讓我不忍心看她們無言的墜落,生怕掉在地上就摔碎和消融。而雪花又是堅強(qiáng)的,那纖薄的身軀可以包裹整個世界:瘠山亂石因有了積雪的覆蓋,被裝扮出一種透著靈氣的憂傷,增添一層淡淡的嫵媚。挺拔偉岸的青松、瀟灑不羈的柳枝因有了雪的擁抱,更顯得風(fēng)流倜儻和風(fēng)情萬種。
對于很少見到茫茫雪景的涼都人,在鵝毛般的雪花鋪滿了地的早晨一般會起的很早,猶如得到一件心愛的物品要急于去賞閱。走出戶外,雙腳小心翼翼地踏在“吱吱”作響、有如枯絮一般的雪地中,頓感心曠神怡。雪還在下,潔白無暇的雪片零零星星如天女散花,腳步在零下的溫度中越來越重,道路冷而硬,汽車就在這上面漠然地碾過,人卻是艱難而又快樂地行走。
在人民廣場中央,由大人們帶著出來玩雪景的孩子們在嬉戲中享受冬雪帶來的另一種快樂。他們在石凳上、在大片的葉兒間,用小手把雪收捧起來,握在手中使勁的捏,要么打雪仗,要么自己蹲在地上堆雪人。雪仗越打越激烈,雪人也堆得形態(tài)花樣百出。
雪依然在無聲地飄落。猛然間,我看見一位年近七旬老人打著傘佇立于水城河的岸邊,在寒風(fēng)中對著河對岸廣場中央的雪地靜靜沉思。那一瞬我就在想,也許某一個地方的雪地有他一段已逝去的如煙往事,有他內(nèi)心隱秘起的回憶,抑或這雪天里的一切一切讓他想起那流逝了的青春足跡……是的,長時間在街頭漫步,自然免不了有些寒意,但在感到寒冷時又體會到另外一種溫暖,以此翻來覆去。
這個冬天的雪下得有些綿長,以致到縣區(qū)出差不得不乘坐火車。列車在白茫茫的原野上行進(jìn),隔著窗戶的玻璃去看那些漸漸模糊在身后的風(fēng)景:柔情的雪花像一個迷人的舞者,在原野上放縱地飛旋曼舞,充滿著跌落凡塵的快樂。冬雪將天與地接成了一片,起伏的丘陵如白浪翻滾,雪光瀲滟。一場冬雪,給沉默的山川冷冷的美景,給積郁的人們朗朗的心情。
或許是太多太久的期盼,我的思緒就在這白雪茫茫的天地間徜徉,令人心醉的清新與寧靜充盈了我的胸懷。行走在這個城市的冬天,我用夢幻的目光乘著冬雪的翅膀飛躍,在她的懷抱里找到了回歸自然的那一個我:開心時,漫天的雪花每一片都是那么的輕柔、潔白,憂傷時,瑟瑟的寒風(fēng)每一絲都夾雜著失落、酸楚。沒有哪個季節(jié)像這一個冬天那樣讓我能如此感受到寒冷和溫暖交替的滋味,也沒有哪個季節(jié)能像冬天讓我能站在歲末年初的邊緣悄然回首走過的四季。在這樣的時刻,我的思緒總被一種透明的感覺分解成許多的碎片,飄落在曾經(jīng)發(fā)生的故事中,虛幻卻又真實。
那一年的雪出奇的大,雪凝氣候的時間也出奇的長,近一個月不見消融的雪凝讓我產(chǎn)生了視覺疲勞。這樣的時候就讓我反復(fù)吟誦著那一句詩:“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yuǎn)嗎?”
是的,冬天來了春天已經(jīng)不遠(yuǎn),于是未來的希望便有了一個夢想的載體。可是冬天即使過去春天就算到來,這世界仍是喧囂的世界,這城市里形形色色的人依然在為形形色色的欲望而奔忙。
假如每一季的冬雪像凍死害蟲一樣能凍死浮躁的欲望、每一場瑞雪真能預(yù)兆來年五谷豐登千倉萬箱多好。如果這些可以實現(xiàn),那么當(dāng)秋天遠(yuǎn)去的時候,我們都會期待和歡呼無數(shù)六瓣的雪花如期而至,怒放在它本該怒放的季節(jié)。
【作者簡介】
伍秋明,女,布依族,六盤水日報記者、編輯。筆耕40年,有小說、散文、散文詩作品在《民族文學(xué)》、《貴州作家》、《夜郎文學(xué)》、《散文詩世界》等報刊上發(fā)表,出版散文集、報告文學(xué)集4部,主編文集5部。系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貴州省作家協(xié)會理事、貴州省散文學(xué)會常務(wù)副會長。
責(zé)任編輯:劉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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