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瑋
“我要活一百歲。”媽媽晚年時常喃喃自語。兒女們微笑著說,“活120歲吧。”但2022年漫天飛雪的季節(jié),99歲的媽媽還是走了,走得安然也突然。安然是祥和且平靜的,突然是一家子人還準備今年開春為母親百歲壽辰做個紀念活動,因為母親九十九年來從未對外做過任何壽慶。但還是走了……
喪事辦完到今年社前上墳祭奠,混混沌沌的,仿佛人還在,依稀已遠離,又好像不想弄得很清楚。莫名的怕回憶,怕傷感,怕淚盈……
今天清明節(jié),我佇立在南山古琴樓長廊上,遠山上的蒼天灰灰茫茫,我一直在眺望,山盡頭的盡頭一一故鄉(xiāng)的方向,母親和父親合葬安息的地方。
大方大海壩,湖水輕漾,松濤陣響。我想假如蒼天有感應(yīng)波,假如靈魂世界讓我們冥想,媽媽會聽得到我的心跳,媽媽會和我一起倒回遙遠的時光……
家中八姐弟,我是幺兒。平民之家,幸為百姓之所愛。聽姐姐們說我幼時在大方城中走失,母親沿街號泣,步亂身歪。呼我乳名,聲嘶力竭!
六歲時,父親去大方一中教書,哥姐們上學,媽媽臨種地前,鎖了房門,把我一人關(guān)在門前院內(nèi)。我坐在土石階上,花紅樹下,時不時吃一口當時最奢侈的簡餐一一“油焙飯”。當初最閑散的午后時光成了成年后好奢侈的向往。
小學暑假,印像中沒啥作業(yè)。我常常躺在土地邊有樹遮涼的墳頭上,透過樹丫仰望湛藍的天空飄著大朵、大朵仿佛躍起伸手可抓的棉花糖,充滿著神奇、美妙的幻想。一陣風拂過,拂過泥土燒焦和烤熟的洋芋的味道,側(cè)臉一看,在燃燒的土皮灰堆旁,是一個在烈日下不停揮鋤挖地的瘦弱的身影一一那是媽媽!
方城老街三里三,家住北門關(guān)水井。二十多歲時我在南門開了個“南園酒屋”。母親上街搟面時總要穿城而過來看我,每次都小心翼翼問生意好不好,不厭其煩的說怎樣買菜才便宜。當時我真的沒經(jīng)驗,但總是敷衍說好的好的知道了打發(fā)母親走。有次母親走后我騎自行車上街買菜,經(jīng)過新華書店門口,我突然看見母親迎面匆匆而來。我驚訝地叫住母親:“媽,你怎又倒回來了?”我遇見有人賣的雞蛋又好又便宜。”媽媽說完把手中雞蛋輕輕穩(wěn)穩(wěn)的遞給我。那一瞬間二十余年來我第一次徹底感知母愛的辛勞和溫暖,六十多歲的母親背著夾籮疾步趕路,眼神急切、白發(fā)輕飄的一幕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
人到中年遇變故,前程和經(jīng)濟渺茫無望,衰老的母親已無力助我。她動員父親借錢給我之后拿了一個外殼老舊的紅包給我,說那是她最后的積蓄。事后我拆開紅包約一千多元,當我看見其中還有伍元、一元的舊票時,眼淚一下蹦了出來!這哪是一元、一元的錢,這是一滴、一滴的心血!
八十多歲的母親患了腿疾,后來臥床養(yǎng)病。八個兒女之家輪換服侍,每隔半年多就陪伴一個月。家家都照顧得很好,我爭取每月去看望一次,每次家人都對我說,就是隨時不停的喊你的名字。其實我知道的,我雖身在他鄉(xiāng),但幾乎每天都有一個人在念叨我的乳名一一那是我衰老、病痛的媽媽!
媽媽,半個多世紀的相伴,您從生我、養(yǎng)我到拯救我……“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我是您最操心、操勞的兒子,您是我一生最愧對的人。媽媽,對不起!我會越做越好,一年比一年好,您會看得見的,您慈祥的溫暖的面容會永遠助我前行,給我警醒和力量!
十年來,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只為關(guān)注您的消息。近來突然覺得晚上手機開不開都不重要了,不重要的同時心也空落落的。媽媽,我想您;媽媽,您的孩子想您!
2023年清明節(jié)筆于畢節(jié)南山
統(tǒng)籌:劉禹涵
責編:張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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