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恒雷
作為文學期刊《十月》雜志創(chuàng)始人之一,數(shù)十年來,張守仁以編輯、散文作家的身份,成為這個文學黃金時代的參與者、見證者、記錄者。近些年,杖朝之年的他從接觸過的上百位作家、編輯文友中選取四十余名最有代表性的予以記錄梳理,著成文集《名作家記》,回顧了四十多年來他與這些名家的交往歷程:“寫下長達四十多年的編輯憶舊,記下新時期黃金歲月中旗幟性刊物《十月》的風采,錄下作家們的音容笑貌、情感歷程、生活細節(jié),不讓它們湮滅于歷史塵埃之中。”
![《名作家記》:彌足珍貴的文學記憶 《名作家記》:彌足珍貴的文學記憶](https://wenyi.gmw.cn/attachement/jpg/site2/20200401/f44d30758a0c1fee4a043a.jpg)
在張守仁的記述中,讀者了解到大量名篇背后的故事和軼事。對每位作家,張守仁經常和他們通宵達旦地暢談,國情民情、人生經歷、創(chuàng)作甘苦,無不涉及。彼此熟悉了,成了摯友和知音,張守仁就會和作家們約稿,寫最令他們激動、難忘、擅長的題材。因而,作家們常常能創(chuàng)作出超水平的小說,使《十月》在眾多刊物中獨占鰲頭,大放光彩。每有佳作在《十月》發(fā)表,多引來好評如潮,作家們和編輯部收到的讀者來信,多到要用麻袋來裝,那真的是文學的黃金盛世。
比如,張守仁清晰如實地再現(xiàn)了他約、審、編發(fā)李存葆創(chuàng)作《高山下的花環(huán)》的一系列操作,讀來仍令人感佩不已。他秉燭夜讀小說,望著熟睡的妻子急于分享,興奮地寫下審讀報告,騎著自行車到編輯部與大家分享。大家互相傳閱,只用兩天時間便全都看了一遍,一致決定把它作為重點稿放在頭條刊登,并請當時擔任作協(xié)書記處書記的評論家馮牧寫一篇評論同時發(fā)出。編輯部因為得到了這部好稿像過節(jié)般興奮。
張守仁在記述這些作家作品的時候,不僅能夠梳理出他們的人生與作品脈絡,還能夠精準地指出這些名家的創(chuàng)作特點與某部作品的價值,所以也可堪作一篇篇作品評傳。比如談到楊絳作品《我們仨》時,評點道:“楊絳文筆平實、自然,追思往事,哀而不傷,字里行間充滿了對親人深深的愛意、綿綿的回憶。”評點楊絳名篇《老王》時,他說:“該文語言簡潔、平靜,爐火純青,看起來平平淡淡,沒有波瀾,但在平靜的敘述中,深藏著楊絳一家和老王相互之間深厚的感情,并閃射出不幸的底層勞動人民的道德光芒。”無疑,張守仁對這些名家名作的評述,對于廣大讀者來說又具有了導讀性效果,帶領我們再次認識這些名家名作可資學習的地方。
張守仁在評述這些名家篇章的時候,還多次運用對比手法,顯示了其廣博的閱讀面。在解讀《老王》的同時,就對比了魯迅先生的《一件小事》,這樣的橫縱對比效果顯然更利于讀者理解接受。再比如,他形象地評點孫犁作品的特點:“他的作品像荷葉上的露珠,清新、明麗,像水滴似的平凡,卻又蘊含著那么濃的詩意和那么深的柔情。他筆下那些水鄉(xiāng)、平原、山區(qū)里的年輕婦女們,一個個都是那么勤勞、質樸、聰明、能干,像一朵出水的荷花,高潔、堅貞、秀逸、挺拔,具有鮮明的個性、吸引過并將繼續(xù)吸引著眾多讀者的心。”在評點完以上名篇后,張守仁總結出了經典美文的特質:“經典美文,不僅美在純凈、樸實的文字,更美在深邃、自審的思想。”這具有格言式的總結評述,顯然是對文本的升華。
無論是采訪還是約稿,張守仁都會提前進行充足的準備,他相信,只有精誠所至,才能與作家們以心交心,讓讀者們傾聽到作家們的真實心聲。在拜訪孫犁時,他對待編輯的態(tài)度令張守仁感動,“只要有人約稿,我不分刊物大小,盡量寫。”而孫犁也的確是這樣做的,讓刊物編輯都能得到想要的稿件。再者,孫犁和張守仁看到對方身體消瘦單薄,互相關照對方注意休息愛惜身體,雖說都是簡簡單單的話語,卻體現(xiàn)了編寫之間的關愛。
比起孫犁文,張守仁與程乃珊等作家的交流更加全面細致。從他們的交流中,可以獲得這些作家們的創(chuàng)作觀、創(chuàng)作史、閱讀史、求學史、婚戀史等許多寶貴的第一手資料,作家們的創(chuàng)作思想對廣大作家和讀者都很有裨益。以程乃珊為例,張守仁撰寫出了許多作家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之嚴謹,但程乃珊的態(tài)度更加體現(xiàn)了精益求精的必要:“我的處女作《媽媽教我唱的歌》做了七次修改才發(fā)表出來?,F(xiàn)在我寫的作品一般都能發(fā)表,正因為如此,我更應該嚴格要求自己,希望一篇比一篇寫得好。我不久前發(fā)表在《人民日報》海外版上的短篇《洪太太》,對這個人物的模特兒可以說很熟了,已認識二十多年了。本想寫一個中篇,后來濃縮成了一個小短篇,只有幾千字。許多內容我只點到為止,讓讀者自己去想象、補充。”程乃珊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之端正之嚴肅,不僅讓張守仁肅然起敬,更令讀者贊嘆。如今,多少作者為了多得點稿費,不惜擴大情節(jié)充實內容,甚至注水式寫作,完全忘了魯迅先生早就教導的寫作要做減法的忠告。而程乃珊等一大批作者之所以作品立得住、具有持久性魅力,正是源于他們對文學的敬畏、對寫作精簡的堅守——堅持對讀者負責,留下干貨,唯如此,才會收獲回報與讀者的青睞。
這些作家,經過多年的積累,在八十年代實現(xiàn)了集體的爆發(fā),無數(shù)名篇佳作紛紛誕生。張守仁身為這些作家們的責編、師友,也是他們文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良伴。他發(fā)現(xiàn)與培養(yǎng)了諸多作家,將他們團結起來,共同構成了一段輝煌的文學盛世。他身處其中,全程參與、見證了諸多文學軼事,通過這本散文集《名作家記》,翔實記錄了那個黃金歲月的諸多寶貴時刻,讓我們一起追憶那段難忘的文學歲月。(袁恒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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